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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失而覆得(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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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失而覆得(三合一)

嗒嗒跟著爹娘, 匆匆回到家。

看見許年的第一眼,她就楞住了。

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幾步,她左右張望, 上上下下將哥哥打量了一遍。

許年的嘴角不自覺浮現笑容, 手指一屈, 敲敲嗒嗒的腦袋瓜子:“你看什麽?”

嗒嗒可不小了, 被這麽一敲,難為情地捂住腦門,小小聲問:“哥哥, 你怎麽黑成這樣了?”

這話一出,許廣華與付蓉笑得不行。

短短三年的軍校生活, 讓許年從一個青澀的少年變成如此剛毅的模樣。

他理了個寸頭, 整張臉棱角分明,膚色也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白皙。

甚至,嗒嗒還驚詫地發現, 她哥哥又長高了。

她委屈地咕噥:“我都好久沒長高啦。”

許年失笑。

家裏的兩個孩子已經長大, 可只有當他們回來, 這個家才回像過去一樣溫馨熱鬧,付蓉與許廣華忙活個不停, 只盼著讓孩子們吃一頓熱乎的飯,兩個人在廚房裏發出“哐哐當當”的聲響, 飯香飄在小屋裏。

嗒嗒一見到哥哥, 就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在校園中的經歷豐富精彩,她將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知,一刻都沒停過。

“嗒嗒,你要不要喝口水?”許年面帶笑意地問。

“我不渴。”嗒嗒飛快地回答, 轉念一想,又瞇起眼睛,“哥哥,你嫌棄我話多呀?”

許年眼底的笑意不自覺更深了。

嗒嗒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那我跟你說妮妮姐姐的事,你要不要聽?”

許年眸光閃爍。

這些年,他一直給盧妮寫信。

在軍校的生活枯燥而又艱辛,不管到了哪裏,許年都是最優秀的那個,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心力。

有時候操練了一整天,他身心俱疲,回到宿舍時,就會提筆給盧妮寫信。

信中的內容,無非是他在學校的經歷,雖然他笑嗒嗒話多,可實際上,他寫信時也是幾乎沒有任何遺漏地分享自己的生活。

不過很可惜,那些信,她從來沒有回過。

有時候許年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傻,二人只不過是過去的同桌而已,進入大學校園,以盧妮的性格,絕對不缺朋友,又怎麽可能惦記著他?

於是慢慢地,許年的信也寫得少了。

這會兒嗒嗒提起盧妮,讓許年有些怔楞。

“她過得好嗎?”許年問。

嗒嗒沒有賣關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妮妮姐姐還是很愛學習,別人逃課,她都不會逃,每一節課都上得很認真,期末總能考年紀前幾名。而且,她還能拿到獎學金呢。”

“那你有沒有拿到獎學金?”許年問。

嗒嗒摸了摸鼻子,她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太喜歡選的專業,因此在學習方面就懈怠了,只是不拖班級同學後腿,但要是真說到拿獎學金,估計有點難。

嗒嗒忽略了許年的問題,又說道:“雖然妮妮姐姐愛學習,但她打扮自己的時候也好厲害啊。我平時在電影院門口看見的畫報上的衣服,大明星都還沒穿呢,妮妮姐姐就穿上了。我們學校那個留洋回來的老師說,妮妮姐姐是學校裏最時髦摩登的大學生!”

許年聽著,唇角上揚:“她一直這麽臭美。”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嗒嗒話鋒一轉,嘆了一口氣:“不過,也有一個壞消息。”

許年坐直,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許嗒嗒,你說話分不清重點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嗒嗒心虛地抿了抿唇,往廚房看了一眼,向哥哥身旁蹭了蹭:“哥哥,我們學校有一個叫倪建光的大三學生,一直在追求妮妮姐姐。他長得不怎麽樣,性格也不好,對妮妮姐姐很殷勤。”

許年沈默地聽著。

嗒嗒從不會主動說任何人不好,此時她語氣之中對這個倪建光流露出如此厭惡的情緒,估計對方確實不討人喜歡。

“盧妮有人追求是正常的。”許年低聲道,“她眼光高,你把對方說得這麽差了,她也不會接受的。”

嗒嗒又瘋狂擺手:“不不不,我覺得他長得不行,性格也不好,可學校裏好多女同學經過他身邊時都會偷偷看他。而且他是醫學系的學生,平時深得教授和導師的欣賞,畢業之後的前途也肯定不可限量。”

許年的眸光黯淡下來。

看來嗒嗒剛才說的那一番話不夠客觀。

想必對方該是優秀的人才對。

不過,他又憑什麽幹涉呢?

“盧妮要是喜歡的話,我們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麽。”許年說。

嗒嗒急得聲音都擡高八度:“妮妮姐姐喜歡的人是你啊!”

她實在沒法再磨嘰下去了,一口氣將自己在預言鏡中見到的一一道出。

“等妮妮姐姐到了年紀,會同意和他結婚。可結婚後,他的狐貍尾巴就出來了,很快就流露出本人的面目。”

“他家境不好,父母看起來老實巴交,但都是難纏的人,婚後不久,他們就會到城裏,跟小倆口住在一起。妮妮姐姐被他們折磨,性格也不再嬌氣,反而會為求息事寧人,一再退讓。”

“只是對方仍舊無法無天,甚至在他的事業越來越好之後,強行逼迫妮妮姐姐放棄自己最喜歡的工作,一心照顧他們的家。後來妮妮姐姐忍無可忍,提出離婚,對方卻像瘋了一樣糾纏,最後的後果更是讓人不敢想象!”

許年的表情愈發嚴肅,眸中透出一絲淩厲:“最後怎麽樣?”

“我不知道,夢就到這裏醒了。”嗒嗒誠實地說,“但是哥哥,我清楚地看見,在預言鏡中,妮妮姐姐結婚當天,你跟她面對面站著,兩個人的眼眶裏面都含著眼淚。你和妮妮姐姐都不是愛哭的人,要不是懊悔遺憾,又怎麽可能紅了眼眶呢?”

嗒嗒看著許年,眼神真誠卻又嚴肅。

她已經長大了,再不是過去那個分不清輕重的小孩子,或許她會在夢中看見未來發生的事在旁人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但至少,她的家人早就已經習慣並且接納這一點。

不管預言鏡中的一切究竟會不會發生,光是此時許年眼中流露出的關切與憂心就騙不了人,她哥哥從小成熟穩重,除了盧妮,還有誰會讓他這般慌亂?

既然是本就不該錯過的兩個人,那就更應該抓住機會,好好走到一起。

這樣可以避免悲劇發生,也可以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嗒嗒又變得苦口婆心:“哥哥,有什麽話就應該說,你不說出口,妮妮姐姐怎麽會知道?要是再這樣耽擱下去,難道你真的想要看著她嫁人嗎?”

她以為自己要花不少工夫,才能說服哥哥,可沒想到,許年竟直接站起來:“嗒嗒,現在有沒有去京市的火車?”

嗒嗒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難道她哥哥終於悟了?

她就說嘛,成天寫信,有什麽用啊,人家又不看!

嗒嗒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我答應了一個同學,等過完年要早點回學校的,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吧。反正現在倪建光也回家過年了,妮妮姐姐跟著盧爺爺還有她爸媽一起玩,不會被他打擾。”

她說完,見哥哥終於又坐回去。

面前籠罩的陰影消失了。

嗒嗒琢磨著,她哥哥究竟要長到多高才罷休?

還有,她哥哥似乎還變得強壯了不少,到時候去學校碰見那斯文敗類,估計會像對付一只小雞仔一般,輕輕松松就消滅對方了!

嗒嗒這樣想著,不自覺唇角一勾,偷偷笑起來。

可她還沒開心太久,就聽見哥哥提出一個問題。

“你答應什麽同學要提早回學校?”許年平靜地問,“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嗒嗒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她突然想起,當時哥哥出發去念大學,她的所有情信被無情地沒收。

“女、女同學……”嗒嗒說完,趕緊跑到廚房去,“爹、娘,我來幫忙!”

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許年笑了一聲。

嗒嗒是個聰明的女孩,不至於讓家人操心,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盧妮那邊。

聽到嗒嗒在預言鏡中見到的種種,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

盧妮是他見過最驕縱的女孩子,他願意包容她的驕縱,也希望她永遠這般肆意地散發光芒。

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

家中幾間餐館的生意越來越好,許廣華這幾年找到幾位有能力的員工,放開了手,留在家裏的時間也變得更多。

付蓉見孩子們難得在家,也暫且將學校裏的工作放下,騰出了足夠的時間,一家人享受溫馨和樂的時光。

只是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眼,春假就過去了。

還是到了要分別的時候。

許廣華與付蓉也不知道許年為什麽突然提出要去京市走一走,但有他陪著嗒嗒,他們也放心,便只將孩子們送到了火車站。

等兩個孩子上了火車,付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這兩個孩子,以前剛送出去的時候依依不舍,現在要走時,居然頭也不回的……”

“孩子這段時間在家裏成天陪著我們,該滿足了。他們倆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我們老倆口也得學著習慣,學著放手。”許廣華攬著媳婦的手臂,說道。

付蓉嗔他一眼:“誰跟你是老倆口?你老,我還不老呢。”

許廣華朗聲大笑:“你也騰點時間出來,咱們出去轉轉。上回不是羨慕你們學校那傅老師到處游山玩水嗎?我們也去玩,看看大好河山,看看如今蓬勃的發展。”

付蓉眼睛一亮:“真的?”

倆口子相攜相伴這麽多年,早就成了老夫老妻,但彼此之間的感情非但沒有減少,還變得更加濃厚。

如今孩子們長大了,他們也賺到了不少錢,該好好享受人生了。

付蓉心中對嗒嗒和年年的不舍之情終於被沖淡,回家的一路上,倆人便一直商量著接下來要去哪裏玩。

而另一邊,嗒嗒和許年搭著火車,晃晃蕩蕩地前往京市。

一個人坐火車的時候,嗒嗒總是嚴陣以待,生怕出危險,從來不敢睡覺,不過此時哥哥在身旁,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因此上一秒,許年還看著嗒嗒昏昏欲睡,下一秒,她已經耷拉著腦袋,靠著車窗睡得香甜。

嗒嗒睡著的模樣就像個孩子,臉頰粉撲撲的,唇角微微上揚,仿佛做了一個美夢。

火車上的乘客閑來無事,偶爾會有人的目光被嗒嗒的睡顏吸引,只是盯得久了,他們就會對上她身旁許年的眼神。

年輕小夥子的眼神看起來並不友善,雖一句話都沒有說,但眼神之中的氣勢卻讓人不自覺想要躲開視線。

於是,嗒嗒安然睡了一路。

火車到站後,嗒嗒就成了個帶路的,一路帶著哥哥回自己學校。

她睡得足,精神好,步伐飛快,心中不由惦記著,也不知道肖顧有沒有吃她留下的小零嘴?

她覺得男生應該是不喜歡吃零嘴的,因為她哥哥平時在家時除了飯菜,什麽都不愛吃,並且會對她居然能在飯後還一口氣吃下兩個糖糕表示震驚與懷疑。

所以,肖顧應該也不喜歡吃零嘴吧?

嗒嗒這樣想著,卻不知道,此時肖顧坐在宿舍裏的書桌前,溫習完課本之後,拿出嗒嗒臨走之前塞給自己的那袋零嘴。

他拿出一顆,往口中塞,嚼得倍兒香。

這是最後一包小零嘴了,她說要早點回來的,什麽時候才回來呢?

肖顧揉了揉肩膀,站起來,走到窗邊。

宿舍很安靜,校園裏也很安靜。

一年又過去了。

肖顧側著臉,落日透過宿舍窗,金燦燦的陽光便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這些日子,他總是一個人在學校溫書、吃飯,閑來無事的時候,便會拿著籃球去球場,隨意地投投籃,當是練手。

倒也不是覺得孤獨,畢竟他早就已經習慣這樣的感覺。

只是有時候,他會想著那張嬌俏可愛的笑臉。

“肖顧!”

一道清亮卻又軟糯的聲音由樓下傳來。

肖顧本還漫不經心地靠在窗邊,此時一聽見這聲響,不自覺站直了身子。

他打開窗,尋找那道身影,連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眼睛已在驟然之間變得明亮。

“肖顧!我在這裏!我回來啦!”

嗒嗒在樓下迅速招手,小手揮舞搖擺的幅度極大,腦袋仰著,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肖顧的嘴角不自覺揚起,眼底的落寞與冷淡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跑,甚至連宿舍門都忘了關,只以最快的速度沖到樓下,與她見面。

男生宿舍樓下,嗒嗒雙手背在身後,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時不時還要左右張望一圈,生怕被她哥哥撞見。

剛才嗒嗒一進了學校,就將盧妮宿舍的位置告訴許年,自己則說要回宿舍放行李,連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她哥哥好聰明的,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

嗒嗒就在這樣焦灼的心情中,等到了肖顧。

肖顧跑得這麽快,卻是臉不紅氣不喘,一站在她面前時,就露出了最欣喜又溫暖的笑臉。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他問。

他離得太近了,嗒嗒那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不由回來,但這一次她沒有退後,只是仰著臉,笑盈盈道:“因為我答應你啦!”

肖顧心跳加速。

落日餘暉之下,他們面對面站著,兩個人的笑容都仿佛能融化彼此的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肖顧走到她身邊,接過她的行李:“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

嗒嗒便這樣跟在他身旁,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吃飯去。

而另一邊,倪建光也已經回到學校。

那個保溫杯畢竟是他花攢了好久的錢買的,他自然不舍得真的丟掉。

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去找盧妮。

到了女生宿舍樓樓下,倪建光請經過的女同學把盧妮喊下來。

在等待的時候,他的餘光掃到一道身影。

對方個子高,脊背挺得直,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大衣,那估計是百貨大樓的貨,一看就知家境不俗。

這男的是誰?也是這裏的學生嗎?

倪建光之前從未見過。

若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同學,倪建光自然不會在意,可這人只是站在那裏,周身上下就流露出迫人的氣勢,令他不自覺有些不安。

不過好在,盧妮很快就下來了,沖淡了他的不安情緒。

“倪建光?怎麽是你?”盧妮一從宿舍樓出來,就疑惑地問。

倪建光走到她面前,又是一副斯文有禮的笑容:“妮妮,我剛從老家回來,教授說有一些資料需要我幫忙準備。”

盧妮不喜歡倪建光總是擺出這熟稔的態度,她往後退一步:“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察覺到她語氣中的疏離,倪建光趕忙從包裏慌亂地拿出保溫杯。

“這杯子是我特地給你買的,你還是收下吧。”他說。

“我不缺杯子,就算缺,自己也會去買,你留著自己用。”盧妮冷淡道。

看著她精致的眉眼之中流露出深深的防備,倪建光的心涼了半截。

那是抗拒的姿態。

可就這麽放棄嗎?

他做不到。

倪建光調整自己的情緒,臉上的笑意不減:“妮妮,我們不管從身高、外貌還是學歷上都很般配,你也知道我在學校裏就已經很優秀,能力超群,還深受教授器重。不出意外的話,等畢業之後,我一定能被分配進最好的醫院工作,成為一名真正的醫生。到時候你如果想要回城北,我就陪你回去,你要是決定留下來,我也沒問題。畢竟我這一行,到哪裏都不會找不到工作的。”

盧妮眉心擰起來。

她面對追求對象時幹脆不扭捏,從不會給對方任何遐想空間。

這個倪建光,怎麽這麽難纏?

“你要留在哪裏工作,跟我無關。我不喜歡你,就算你將來成了市一院的院長,我都不可能接受。”盧妮直截了當道。

倪建光的臉色一僵,卻還是盡量維持著風度:“你是不是嫌棄我的家境?那根本就不重要,你可能不了解,我父母在老家,雖然賺不了大錢,但畢竟能自食其力,不會拖累我們……”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盧妮不耐煩了,“我連你都懶得去了解,還要去了解你的父母是什麽情況?”

“你——”倪建光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卻還是深吸一口氣,“那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我自問各方面都很優秀,整個學校喜歡我的女同學不少,你為什麽——”

“因為她有喜歡的人了。”

一道冷淡卻又充滿著占有欲的聲音響起。

倪建光一怔,回過頭。

而盧妮仿佛從頭到腳頓時被凍住了。

即便三年未見,但這聲音,她不可能忘記。

許年走到盧妮的身邊,冷眼看著倪建光:“請你不要再打擾她。”

禮貌的態度,語氣之中透出的冷冽卻讓人不自覺打醒精神。

倪建光哪想得到剛才站在不遠處讓自己感到忌憚的男人竟也是來找盧妮的。

他不相信,直接說道:“你胡說,盧妮根本就沒有對象。”

“她現在有了。”許年的語氣中透著不由分說的篤定。

盧妮身子一僵,感受這高大的身影護著自己,心中竟有自己都說不出的滋味。

許年比倪建光高一個頭,他垂下眼,俯視著倪建光,“要是你糾纏女同學的行為被上報到如此器重你的教授導師眼皮子底下,他們還會不會護著你?”

倪建光一怔,看著他眸中的警告意味,咬牙道:“你威脅我?”

“前途要緊。”許年輕描淡寫。

倪建光的雙手緊緊握成拳,不自覺顫抖。

他想要狠狠揍對方一拳。

但看一眼對方的身形,他深知自己根本打不過人家。

若是被人家打得滿地找眼鏡,那就更丟臉了。

可他真的要如此灰溜溜地離開嗎?

倪建光用深情的眼神看向盧妮,可這一眼,讓他的心碎了一地。

他不知道盧妮與對方是什麽關系,但看著她裝作不在意的眼神以及臉頰上的那一絲緋紅,就已經猜到,他們交情匪淺。

畢竟平時的盧妮非常坦蕩,從未像現在這樣露出小姑娘家家嬌羞的模樣。

即便她極力掩飾。

倪建光徹底失望了。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緊緊攥著自己的保溫杯,轉身離開。

等到這人徹底消失在許年與盧妮的眼皮子底下之後,他們仍舊沈默著。

畢竟這麽多年沒有見面,心中又帶著若有似無的情愫,奇怪的驕傲與自尊讓盧妮拒人於千裏之外。

“你胡說八道什麽?”盧妮擡起頭,與他對視。

看向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不自覺漏跳了半拍。

軍校三年的歷練,讓他不再像過去那樣青澀。

他黑了一些,五官卻變得更加立體,一雙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見底,緊緊盯著她時,眼神沒有任何猶豫閃躲。

感受到盧妮眼中的怒氣,他沈聲道:“我坐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就是想給你解決這麻煩的。”

“誰要你幫忙?”盧妮嘀咕著,聲音卻越來越輕。

奇怪了,她怎麽覺得他看起來委委屈屈的?

正這樣想著,她又聽見他自然地說:“你帶我去吃飯吧。”

盧妮咬咬牙。

誰要帶他去吃飯?

不過——

看在他為她坐了好幾個小時火車的份上,帶他吃這一頓,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畢竟她也餓了。

盧妮默默在心底說服自己,而後一臉不情願地走到他前邊:“跟上。”

許年唇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盧妮走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回頭催促:“你快點啊!”

“來了。”許年邁開長腿,跟上她的步伐,走到她身邊去。

此時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返校。

作為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盧妮的存在本就是焦點,尤其是此時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大家之前從未見過的男生。

“那是盧妮的對象嗎?是不是我們學校的啊?我之前從來沒見過她和任何男同學走得這麽近呢。”

“肯定不是我們學校的,長得這麽帥氣,要是我們學校的,怎麽可能之前沒見過呢?估計就是盧妮的對象吧!難怪她平時都不拿正眼看那些追求者呢,肯定是因為她對象太優秀了,她看不上我們學校的那些男同學!”

“我記得之前盧妮宿舍裏的室友說經常會有一個軍校的男生給她寫信!那男生好像還是許嗒嗒的哥哥。”

“哇,也就是說,他家有好幾家店面和餐館,自己學習成績還那麽好,能考上軍校……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說這些話的人可壓根沒放低聲音,因此盧妮聽得明明白白。

她紅著臉,想要走快一些,可身邊的許年卻一直跟著,跟得特別近。

盧妮惱了,氣得瞪他一眼,但沒想到他竟不知道從哪兒學會這沒臉沒皮的把戲了,居然還好意思沖著她笑!

盧妮氣得跺腳,加快了腳步。

然而突然之間,她的手腕被一道力量箍住。

她整個人怔住了。

許年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妮妮,你為什麽不給我回信?”

這是許年第一次這樣喊她。

盧妮手足無措,強裝出的冷漠與鎮定仿佛在頃刻間被風吹散。

他又說:“大一開學之前,我去找了你好幾次。但是你跟你爸爸去滬市了,一直沒有回來。”

盧妮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過往,那時她氣得跑到滬市,楞是不願意回來,本以為他一點都不在意,可原來他也努力過。

但他為什麽要說這些?

盧妮甕聲道:“我們只是同學,最多當了短短幾年同桌,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我生氣了,你也沒必要特地跑來哄我。”

跑到家裏找她好幾回,又成天給她寫信,難道就只是怕她生氣嗎?

盧妮這樣想著,心跳不自覺加速。

“不是短短幾年,是九年。”許年糾正她。

盧妮也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什麽,期待什麽,等了半天也沒見他進入正題,便咬牙道:“好了,我不生氣了。本來你考軍校也跟我沒什麽關系,氣什麽呢?又不是所有的老同學都要在一起念大學的……”

“有關系。”許年著急地打斷她,“我也不想跟你分開。”

盧妮瞪大了眼睛:“我們都長大了,不是童言無忌的年紀,這話的意思,他到底明不明白?”

許年看著她許久,鼓足勇氣,牽住了她的手。

握著手腕的感覺與牽手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盧妮就是再不敢相信,此時也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的臉變得通紅,心臟就像是變成了活蹦亂跳的小兔子,立馬就要蹦出來。

她所有的矜持與傲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盧妮,我們在一起吧。”他深邃的眸中滿是篤定、忐忑,與些許不安,卻還是認真道。

盧妮的鼻子一酸,過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早怎麽不說?”

許年咳了一聲。

難道要告訴她,當初小小的他誤會盧爺爺和奶奶是一對,將這想法記在心底,一記就是十來年?

看著許年的臉也不自覺紅了,盧妮的嘴角終於揚起。

有羞澀,可更多的是失而覆得的喜悅。

而後,她突然被緊緊抱住。

盧妮睜圓了眼睛,臉頰發燙,估計往上面擱一個雞蛋都能直接烤熟。

許年抱著她,手僵在半空中,感受到她的溫柔與欣喜,他的心也仿佛頓時充盈。

還好聽了嗒嗒的話,這一次沒有再錯過了。

他再不猶豫,緊緊環住她。

這擁抱太大膽,校園裏來來往往的同學們看得目瞪口呆。

可震驚之後,一個個臉上又流露出了淡淡的姨母笑。

好登對哦。

……

嗒嗒和肖顧這頓飯吃得特別香。

兩個幹飯人的靈魂又莫名契合了起來。

從小餐館出來,他們並肩走著,臉上都帶著甜甜的笑容。

“你為什麽要選擇學醫啊?”嗒嗒好奇地問。

“我小時候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他們是對我最好的人。可後來他們的身體不好,慢慢離我而去了,那時在醫院,見到了太多生老病死,所以我想學醫,幫助到更多生病的人。”提起爺爺奶奶時,肖顧的眸光黯淡了一些。

但嗒嗒很快就捕捉到他的失落,笑著說:“好棒啊!你能有自己的理想,爺爺奶奶一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那你呢?你畢業後也要做和專業相關的工作嗎?”肖顧溫聲問。

“不知道。”嗒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選了文學系,這專業的課程好枯燥,我一點都不喜歡。”

肖顧笑了:“沈悶的工作確實不適合你,那你有沒有想要做什麽?”

嗒嗒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想著:“我想吃好吃的,也喜歡跟小孩兒玩。那天我聽導師說她小閨女在托兒所裏玩的游戲,我也好想參加。”

“那你可以去開一間托兒所,工作就是陪著小孩子們玩。”肖顧給她出主意,“托兒所裏還有食堂,你還能給他們做好吃的小點心,跟他們一起吃。”

嗒嗒聽得眼睛都亮了。

是啊,她可以開一間大大的托兒所,裏頭用油漆塗上最夢幻的顏色,放上搖搖馬、滑滑梯……

到時候,她就能整天陪著小朋友們玩耍。

要不托兒所的名字就叫嗒嗒幼兒園吧?

那可太有意思了!

嗒嗒一臉期待,描繪未來藍圖時就只差手舞足蹈了。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畢業之後參加工作也沒什麽不好的。

看著嗒嗒臉上天真純粹的笑容,肖顧也笑道:“我小時候認識一個小妹妹,她也像你一樣,特別愛笑,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那個時候我總是哭,她就會哄我,叫我別哭了,說要跟我一起去買糖葫蘆吃……”

“那她現在呢?”嗒嗒問。

肖顧遺憾地搖搖頭:“不知道,那麽多年沒見面,應該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了。”

嗒嗒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看著他眼中的失落,她突然覺得心裏頭悶悶的。

哪個小妹妹啊?

她可是從小到大以可愛出名的,那個小妹妹能有她可愛嗎?

“你怎麽了?”肖顧發覺她不出聲了,問道。

嗒嗒搖搖頭,假裝打了個哈欠:“好困,我要回宿舍睡覺了。”

肖顧只好送她回宿舍。

回到宿舍時,呂夢也已經到了。

嗒嗒奇怪道:“你也這麽早就回來啦?”

“是啊,你有沒有聽說一個叫季明的導演在京市選演員?聽說他要拍一部鄉村題材的電影,要是能被他選上,就要成為大明星啦!”呂夢說。

嗒嗒對此興趣缺缺:“是嗎?”

呂夢卻抓住她的手:“嗒嗒,我想去試試,明天你能陪我去嗎?”

反正還沒開學,嗒嗒有不少時間。

她幹脆地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嗒嗒躺在床上,在睡前,她琢磨兩個問題。

一個問題是,今天臨別前哥哥讓她不要操心,他自己會找到招待所過一晚,明天一早就出發去西市。

但是,她怎麽樣才能知道哥哥究竟哄回妮妮姐姐沒有呢?

看來明天陪呂夢試鏡回來後,她得去問問妮妮姐姐!

第二個問題是,肖顧這麽想要見到他兒時的好朋友,也怪可憐的。

雖然她心裏有那麽一點點不開心,但是,她還是想幫他找到他的朋友。

嗒嗒閉上眼睛,在陷入夢鄉之前,認真地想著,要是她能在夢裏回到豬豬王國就好了。

那樣的話,她就能幫肖顧向豬長老問問他好朋友的下落啦!

……

這一夜,肖顧難以入眠。

他想著晚上與她一起吃飯,一起散步的場景,心底已然確定,他確實喜歡她。

那是不是要向她告白?

她會接受嗎?

肖顧翻來覆去地想著,心裏頭像是被壓著個大石一般,格外沈重。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醒來,周揚也返校了。

周揚給他帶來一個驚天大消息:“我回家後才知道,原來大一的呂夢是我的老鄉,就住在離我家不遠的那條街!相處之後,我發現——我還挺喜歡她的,所以她一返校,我也馬上買火車票回來了。”

肖顧的拳頭硬了,他沈下臉:“你說你喜歡誰?”

“哦,差點忘了說,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不叫呂夢,那天呂夢就是閑來無聊,給你開個玩笑,她自己事後想起來也覺得挺莫名其妙的。”周揚嬉皮笑臉地解釋道,“那個女孩子叫嗒嗒,這名字真是太幼稚了!”

肖顧楞住了。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道:“你說她叫什麽?”

“許嗒嗒!這名字是不是很奇怪?我看她哥的名字就正常多了,好像叫什麽許年——”周揚搖搖頭,又說道,“對了,我給你說一個大八卦!我剛才聽說,大三的系花盧妮居然處對象了,她對象就是許嗒嗒的哥哥,這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餵餵,你跑哪兒去?先幫我把行李擡進宿舍啊……”

周揚的聲音回蕩在宿舍樓。

然而他早就已經見不到肖顧的身影。

他“嘖嘖”兩聲:“飛毛腿啊,跟體育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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